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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列依斯

反枕

記錄由 藍月 提供

從連隊退役後,布列依斯回到家中生活。
父親、母親、妹妹與自己,小小的房子承載著四人份的溫暖。
每個晚上,喝著母親熬煮的美味熱湯,聽著家人閒話家常、其樂融融。
這樣的生活平凡卻幸福、令人沉醉耽溺。

這一日,在梅莉雅的央求下,兩人到附近湖泊遊玩。
直到傍晚吹起涼風,布列依斯才驚覺兩人在水裡待了比預期還久的時間。
「好了梅莉雅,我們該回去了。」
「感覺才過了一下下而已呢。」
邊嘆氣著邊爬上岸的妹妹,吹到風立即打了個噴嚏。
布列依斯急忙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毛巾將她裹住,小心地擦拭著她的頭髮,心中滿是自責。
妹妹身體不好,不應該讓她玩水玩這麼久的。
「覺得會冷要馬上說。不舒服的話就要去看醫生了。」
他柔聲說道。梅莉雅聞言回過頭,嘟起嘴,神態滿滿少女嬌憨。
「才不要。我沒有生過病,不需要治療。」
「別任性了,導都那邊......」

哪邊?

突然地,他怔怔止住話語。
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那個遠在天際、與日前生活毫不相干的地方?
他不明白這股異樣感是什麼,卻莫名感到驚懼。

布列依斯定定望著妹妹的面容,見那張純真臉孔上的笑容依舊如記憶中天真爛漫。
她歪歪頭,用一模一樣的撒嬌語氣複述。

「哥哥。我從來沒有生過病,不需要治療。」
「你不需要送我去潘德莫尼。」
「你不用勉強自己。我們全家可以好好的在一起。」

不、不是這樣。
她的病、她怎麼會說生病要去潘德莫尼。
但,應該是怎樣?

察覺不對勁的他踉蹌後退,背部猛然撞上湖畔樹幹,瞬間,面前世界陡然碎裂開來。
他倉惶抬眼,看見蒼白瘦弱的梅莉雅昏迷在病床上。
也看見身著審問官服飾的自己手刃同袍。
看見被捏碎的蝴蝶、看見妹妹胸腔中噴濺的綠色液體。
看見呆立在動也不動的妹妹殘骸前方,手持匕首的自己。

「所以,你真的要醒來嗎?」

一片漆黑的空間裡,健康的梅莉雅帶著笑容,輕盈地小跳步朝他而來。

「這裡是夢境,但也可以是『真實』哦。」

溫熱的手攀上他手臂。
如此令人眷戀的溫暖。
但,已經......

「已經無法挽回了。不可能的。」

他搖著頭,抽回自己手臂後不住後退,深呼吸數次後才放開掩住臉孔的手。
「妳不是梅莉雅。放我離開。」
『梅莉雅』斂下了笑容,輕聲開口。
「真的嗎。在這裡會比較輕鬆哦。」
「那些愧疚、遺憾與自責。在這裡都不存在。」

殺死妹妹後度過五年時光,猶如行屍走肉的自己。
本以為死去便能解脫,殊不知,依然只是在逃避。

「躲在這裡,只是重蹈覆轍而已。」
他直直望向健康的『妹妹』。
「這是個美好的夢境。」
「但我要回去面對該面對的......」

話語未竟,空間便再度碎裂,化為如星塵般的齏粉飄散開來,他瞠大眼望著晶亮閃爍的無數星點,好半晌才回過神,自己正仰望著整片星空。

是了,因為在任務地圖裡一直找不到出口,索性便尋了個安全地區小憩。
闔上眼前的畫面的確便是這漫天繁星。
自己居然在任務中睡得這麼沉?

記憶回籠,他匆匆坐起,卻見休息前摺疊整齊做為枕頭的審問官披風不知怎地墊到了自己腳下。

「我的睡相有這麼差嗎...」

他喃喃自語著,反手將自己背後沾到的草屑拍去後,才起身將披風重新披上。

在站起的瞬間,他眼尾餘光似乎瞥見有個孩童身影在身後閃過,雖已急急轉身,視線內卻空無一物。

「大小姐?」

布列依斯下意識地喊出聲,而隨著他的呼喊,面前景色倏忽一變。
轉瞬間,他已回到宅邸門口。
人偶少女懷中抱著卷軸,急匆匆向他跑來。

「你通過了!有受傷嗎?」
他定了定神,搖頭示意沒有,並以眼神示意她是不是該說清楚。
「特殊任務......說是怪談,只能單人攻略,連我也不能進去。」她苦著一張臉,「誰知一點緩衝都不給,你摸到地圖卷軸就直接開始。害我擔心死了。」
布列依斯點點頭表示理解。
「進去什麼怪物也沒有遇到,只做了一個夢,清醒之後便回來了。」
「好怪。所以沒打怪沒寶箱也沒資源,這個任務的意義在哪?」
他思考半晌,還是簡單說了一下夢境,引導者聽得認真,還很慎重地跟他道了歉
「對不起。讓你經歷這些。」
他知道她指的是梅莉雅,便搖搖頭表示自己並未同她置氣,卻也不願再多談。
「唉,都這樣了也沒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啊....」
聽著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布列依斯輕嘆口氣,卻在口袋中摸到一張硬卡片。
「大小姐,這。」
兩人湊上前去看,只見畫面以浮世繪畫風畫著一個熟睡的人。
而這人上方,漂浮著一個孩童體型的妖物。
下方寫著寥寥數語的介紹。

反枕
孩童模樣,會將熟睡者腦袋下枕頭拿開,轉放置至對方腳下。
熟睡者的潛意識因此遭到操控,陷入與現實相反的美好夢境裡。
如無法醒來,將在虛假世界裡永遠迷失、沉淪下去。
如果做了這樣的夢,醒來時,切記拍一下自己後背,將反枕驅離,以免未來無法安心入眠。

兩人一時沉默,半晌引導者抬起手,滿臉認真。
「你有拍背嗎?」
「有。我起身時拍了沾到的草屑。」
得到了肯定答案,人偶少女才將手放下。而布列依斯想起了當時眼尾餘光瞥見的那個孩童身影。
原來是因為這個舉動驅離了反枕,故而任務完成,地圖才會關閉。

「那,回去吧?」
引導者悄悄窺視著他神情,並小聲說道。
他點點頭,將卡片塞回口袋後主動牽起她的手,朝宅邸大門靜靜走去。

隨著大門開啟,暖黃光芒與歡聲笑語共同流洩而出。
這,才是他如今應當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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